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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說-劍來-剑来
第四百二十五章 旧地重游，秀水高风-p2
陈平安拍着养剑葫，遥望着对面的山壁，笑眯眯道：“我说酒话醉话呢。”
朱敛将那壶酒放在一旁，轻声哼唱，“春宵灯烛如人眼，见那娘子褪放纽扣儿，青葱手指捻动罗带结，酥胸白雪耸如峰，肚皮软绵绵，可怜烛光不得见，背脊光滑腰收束，悬挂大葫芦，小娘子啊，思量那远游未归负心郎，心如撞鹿，心肝儿千千结……娘子拧转腰肢回首看双枕，手捂山尖儿生哀怨，既然一刻值千金，谁来挣取万两钱？”
朱敛问道：“给说道说道？”
最后陈平安来到一堵山壁前，火苗蓦然炸开，陈平安一抖手腕，山水破障符的符胆灌满灵气，大放光明，陈平安将这张符箓往山壁一贴，眼前景象随之急剧变化，山壁如积雪遇火，迅速消融，出现一个巴掌大小的窟窿，透过窟窿，已经可以看到里边是一条阴气森森的山谷小径，不断有阴煞之气往外涌出。
读书人与女鬼，两人阴阳有别，但是依旧相亲相爱，她仍然心甘情愿地穿上了那件红嫁衣。
朱敛笑道：“这个名字，老奴怎会忘记，剑气长城那边，少爷可是连败三场，能够让少爷输得心服口服的人，老奴恨不得明天就能见着了面，然后一两拳打死他拉倒，省得以后跟少爷争夺天下武运，耽搁少爷跻身那传说中的第十一境，武神境。”
陈平安弯下腰，双掌叠放，手心抵住养剑葫顶部，“棋盘上的纵横线路，就是一条条规矩，规矩和道理都是死的，直来直往，可是世道，会让这些直线变得弯曲，甚至有些人心中的线，大概会变成个歪歪扭扭的圆圈都说不定，这就叫自圆其说吧，所以天底下读过很多书、依旧不讲道理的人，会那么多，自说自话的人也很多，一样可以过得很好，因为一样可以心安，心定，甚至反而会比可守规矩的人，束缚更少，怎么活，只管按照本心做，至于怎么看上去是有道理的，好让自己活得更心安理得，或是借此掩饰，让自己活得更好，三教诸子百家，那么多本书，书上随便找几句话，暂时将自己想要的道理，借来用一用便是了，有什么难，半点不难。”
朱敛奇怪问道：“那为何少爷还会觉得高兴？天下第一这把交椅，可坐不下两个人的屁股。当然了，如今少爷与那曹慈，说这个，为时尚早。”
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。
陈平安嗤笑道：“走过那么多江湖路，我是见过大世面的，这算什么，以前在那地底下的走龙河道，我乘坐一艘仙家渡船，头顶上边船舱不分白昼的神仙打架，呵呵。”
陈平安想了想，对朱敛说道：“你去天上高处看看，能否看到那座府邸，不过我估计可能性不大，肯定会有障眼法遮蔽。”
陈平安摇头道：“崔瀺和崔东山已经是两个人了，并且开始走在了不同的大道上。那么，你认为两个本心相同、秉性一样的人，以后该怎么相处？”
朱敛悻悻然，不愧是自家少爷，懂自己。
陈平安扯了扯嘴角。
朱敛晃着剩下半壶酒的酒壶，“若是少爷能够再赏赐一壶，老奴就以大骊官话唱出来。”
陈平安没计较朱敛这些马屁话和玩笑话，悠悠然喝酒，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曹慈可能又破境了。”
陈平安反过来安慰道：“放心，不会涉及生死，所以不可能是那种拳拳到肉的生死大战，也不会是老龙城突然冒出一个杜懋的那种死局。”
陈平安神色从容，眼神熠熠，“只在拳法之上！”
陈平安笑着说起了一桩陈年旧事，当年就是在这条山路上，遇到师徒三人，由一个跛子少年，扛着“降妖捉鬼，除魔卫道”的破旧幡子，结果沦为难兄难弟，都给那头嫁衣女鬼抓去了悬挂无数大红灯笼的府邸。好在最后双方都安然无恙，分别之时，寒酸老道士还送了一幅师门祖传的搜山图，不过师徒三人路过了龙泉郡，但是没有在小镇留下，在骑龙巷铺子那边，他们与阮秀姑娘见过，最后继续北上大骊京城，说是要去那边碰碰运气。
朱敛抹了抹嘴，突然说道：“少爷，老奴给你唱一支家乡曲儿？”
但是这都不算什么，比起这种依旧属于武学范畴内的事情，朱敛更震惊于陈平安心境与气势的外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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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平安掠上树林枝头，绕了一圈，仔细观察指尖挑灯符的燃烧速度、火苗大小，最后确定了一个大致方向。
陈平安就那么站在那里。
片刻之后，朱敛落回小道，摇头道：“确实看不到，还得浪费少爷两张符箓。”
等到山水破障符燃烧将近，窟窿已经变成院门大小，陈平安与朱敛跨入其中。
上次没从少爷嘴里问出嫁衣女鬼的模样，是美是丑，是胖是瘦？朱敛一直心痒痒来着。
朱敛悻悻然，不愧是自家少爷，懂自己。
朱敛很是意外，愣愣道：“少爷竟然没有打我的念头？”
“是成为下一个朱河？不难了，还是下一个梳水国宋雨烧，也不算难，还是闷头再打一百万拳，可以奢望一下金身境武夫的风采？要知道，我当时是在剑气长城，天底下剑修最多的地方，我住的地方，隔着几步路，茅屋内就住着一位剑气长城资历最老的老大剑仙，我脚下，有老大剑仙刻下的字，也有阿良刻下的字，你觉得我会不想转去练剑吗？想得很。”
两人终于站在了一座广场上，眼前正是那座悬挂如仙人执笔“秀水高风”匾额的威严府邸，门口有两尊巨大石狮。
朱敛缓缓而行，双手掌心互搓，“得好好思量一番。”
朱敛看似没心没肺，大事小事，一律是那闲事，从来不牵挂我心头。可朱敛才是四人当中，在藕花福地见过最多人间百态的那个人。
开始转移话题，“少爷这一路走的，似乎在担心什么？”
远处朱敛啧啧道：“么的意思。”
毕竟在藕花福地，可没有以坟冢做家的美艳女鬼仰慕过自己，到了浩然天下，岂能错过？
重新坐在陈平安身边，放下那壶已经不知不觉喝完了的酒壶，朱敛双拳撑在膝盖上，身形佝偻的干瘦老人，有些伤感。
陈平安摇摇头，“他一直在尽力帮我，这一点，不用怀疑。”
如明月升空。
陈平安自然听不懂，只是朱敛哼得悠然陶醉，哪怕不知内容，陈平安仍是听得别有韵味。
陈平安并未细说与嫁衣女鬼的那桩恩怨。
毕竟在藕花福地，可没有以坟冢做家的美艳女鬼仰慕过自己，到了浩然天下，岂能错过？
不讲道理的，随你高兴，怎么活怎么活得更好，都是自己走的路，但是哪天遇上了讲道理又拳头比你硬的，那就下辈子投个好胎，这也是陈平安讲的。
陈平安扯了扯嘴角。
朱敛摇头道：“便是没有这壶酒，也是这般说。”
如明月升空。
但是朱敛以前从未在陈平安身上，对于某件“小事”，看到陈平安如此真真切切的执着。
朱敛也是与陈平安朝夕相处之后，才能够意识到这种类似微妙变化，就像……春风吹皱池水起涟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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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来朱敛一根手指按住鬓角处，做了两个动作，一个撕扯，一个覆抹，期间有片刻停留。
陈平安望向对面山崖，挺直腰杆，双手抱住后脑勺，“不管了，走一步看一步。哪有害怕回家的道理！”
陈平安想了想，对朱敛说道：“你去天上高处看看，能否看到那座府邸，不过我估计可能性不大，肯定会有障眼法遮蔽。”
陈平安扯了扯嘴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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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敛等了半天，也没等到下文，“没啦？”
朱敛摇头道：“便是没有这壶酒，也是这般说。”
朱敛喝了一大口酒，“老奴与少爷相识太晚，竟然错过了少爷这段以后未必再有的少年愁滋味，必须喝口酒，浇一浇心头遗憾。”
陈平安问道：“这就完啦？”
陈平安点头道：“行啊。”
古树参天的山坳中，陈平安依旧手持那张犹有大半的阳气挑灯符，带着朱敛一掠向前。
陈平安自言自语道：“我就是好人了啊。”
不过那头嫁衣女鬼不为所动，这也正常，当初风雪庙魏晋一剑破开天幕，又有豪侠许弱出场，想必吃过大亏的嫁衣女鬼，如今已经不太敢胡乱残害过路读书人了。
骤然间，惊鸿一瞥后，她呆若木鸡。
陈平安就那么站在那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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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平安点头道：“不错不错。”
陈平安想了想，对朱敛说道：“你去天上高处看看，能否看到那座府邸，不过我估计可能性不大，肯定会有障眼法遮蔽。”
陈平安眯起眼，抬头望向那块匾额。
陈平安嗤笑道：“走过那么多江湖路，我是见过大世面的，这算什么，以前在那地底下的走龙河道，我乘坐一艘仙家渡船，头顶上边船舱不分白昼的神仙打架，呵呵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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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敛停下，喝了口酒，觉得比较尽兴了。